主题：[原创]---画眉

“看见父亲跪在床边上，掀开床单，叫着猫儿的名字，脚边放着一盒子进口的猫食……我相信父亲跪在地上很快就知道其实猫儿已经不在了，我轻轻地掩上了门，我怕看一个老人的眼泪……”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我的目光一直凝聚在这段话上面，两只手抽颤着却又象定了格般悬在键盘上方。良久，我发现我再也看不清，什么也看不清……鼻子一阵阵发酸。 　我的父亲是军人，从小我也随着喜欢枪。曾有一段时间，我常常带着枪去我家的后山练练枪法，那当然不是什么手枪或步枪之类，那是一支轻气枪。 　　父亲已老了，近七十岁的老人。父亲没有别的什么嗜好。唯一喜欢的是养鸟，画眉鸟。 　　一天，父亲从后山晨练回来，手中的鸟笼空了。我很奇怪，问父亲。 　　父亲笑笑说：这鸟儿也跟了我几年了，我想啊，自己老罗，把它放了吧。反正这鸟通人性，见了我还会过来和我玩的……人老了，想回老家，鸟儿老了，也想回家呢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这天是周日，我下午照旧去后山，当然也带上了那支枪，那支装了加强弹簧的枪。 　　和平时没什么区别，山上早已没什么鸟儿之类的活物。我与往常一样，对着远处的树叶树枝练准头。 　　几枪之后，左处不远的灌木丛里扑愣愣飞出一只比大山雀还大些的鸟来。我惊喜之下让自己快速来静下来，悄悄装好铅弹，看着它飞落下去的地方，走了过去…… 　　很快，我发现了它，由于在灌木丛的阴影下我无法辩认它是什么鸟。我平端起枪，慢慢瞄准，把那鸟套入了我的三点一线的准心内，扣下了扳机。 　　就在我扣下了一刹那，那鸟儿展了一下翅膀并发出一声清丽的鸣叫…… 　　是画眉！ 　　我飞奔过去……我知道我已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，这山上，从没出现过画眉！ 　　我捡起了那只鸟儿，那只画眉，我父亲放生的画眉！ 　　铅弹从画眉的后背钻入，从它的左前胸穿出。 　　鸟儿看着我，茫然地看着我。 　　它无法明白，我，为什么会在它回家后的第一天给它一枪！ 　　鸟儿抖动着张了张嘴，仿佛想说什么。终于发出一声如乌鸦的哭叫来：“啊……”这声音象来自地狱。 　　鸟儿死了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我呆呆地看着鸟儿……我把枪，我心爱的枪用尽力远远地扔了出去，贼一般潜回家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父亲每天都去晨练。一周后，父亲仍然没什么变化。 　　这天，我和父亲一起去后山。我怯怯问父亲：您见到了那鸟儿了吗？ 　　父亲笑笑：孩子，我把你的枪捡回去了。 　　父亲没有再说别的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父亲的宽厚让我更加羞愧，但父亲也让我懂了很多事，理解了生命。生命只是一个过程，它的存在也许在别的生命来看是并不重要的，但对自己来说，不管怎样都是生命，而宽待另一个生命其实也是在宽待自己。 　　一个生命和另一个生命之间，是很容易产生依赖的，感情上的依赖。不只是同类，也许很多时候让你感到可以安慰心灵的是另一物种。老人更是如此。 　　这事过去数年了，父亲的白发也越来越多，却再也没有提到画眉。